笼子变回了鸟

悲剧、镜子、桥

已完结


“但除非你的身体允许

我的爱终究徒劳:

它只能呈现一个神话

用你美丽的材料。”

——塞尔努达《献给一个身体的诗》

 

    你觉得什么才称得上悲剧?眼前的女人问我,她脸上法令纹已明显。二十五年前,在她脸蛋光洁到任何皱纹都无法攀上,身姿颀长如百合玉立的翠茎之际,她杀死了我哥,据说是激情杀人,凶器是一根防身棍。我素面谋面的哥哥被一棍敲得刚好滚下台阶,后脑勺着地。我对眼前杀害我哥的凶手没多少怨恨,最多怨她给我带来我那记忆中从未年轻过的父母和相较同龄人更早降临的生活压力,毕竟她敲在我哥头上的那一棍是我来到这个世上的通行证。

    父母在我读大学期间先后离世,此后我每月都收到两笔来自不同汇款人的汇款,应付生活开销绰绰有余。经过多渠道打听与联系,我获悉一笔来自当年杀害我哥的凶手瞿晓挽,另一笔来自我哥以前的女友江彦,两位女士自小相识,现在年纪大了也住在一起,岁月在她们身上连成一个圆。此次我拜访她们,只因满怀对她们友谊延续不断的不解——当年凶案相关的纸质报道长年住在我父亲书桌抽屉: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以其中某人死亡结束,只因嫉妒与爱,再没有其他。这类案子过后除了当事人亲朋根本无人在意。这个我在意的案子里,那个男人死了,两个争风吃醋的女人理应老死不相往来,她们现在住到一起生活。想到这点时我总会产生一种虚无缥缈又难以抑制的茫然、愤怒。我哥白死了。而我从出生起就成了他的影子,在父母担惊受怕的窒息目光中活了这么多年。

    带着这种微妙的愤懑,我对瞿晓挽说:“我认同俄狄浦斯式的悲剧,像俄狄浦斯的人不如不出生。他们陷在宿命论中遵循命定轨迹,在这个轨迹中没人在意他是怎么想的。”

    “我听说你大学学的是和你哥一样的金融啊,这些年你辛苦了。现在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忙我都会帮你的,只要你愿意接受。”瞿晓挽说。

    “我想知道你杀死我哥的动机。”知道这个似乎能使我的存在变得不再荒诞。

    “好,刚才说哪了,现在脑子大不如从前灵活了,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

 

    你小时候没被大人打过吧?毕竟你要背着你哥哥那份活下去,他们应该想把你含在嘴里,又怕你化掉。那时我最好的朋友阿彦经常被父亲教育,注意,这里的教育包括对小孩身体进行各种方式的责打。不管是口头上的斥责还是实际上身体留痕迹的重责,街坊邻里都称作是大人对孩子的教育。我曾在围观的人群中看见阿彦被她父亲摁在地上拧大腿,我很想救她,却更怕她暴躁的父亲。我妈站在我旁边劝架,她说孩子别哭,你做错什么事快跟你爸爸道歉吧,等你爸气消了就好。我妈的声音像洪水猛兽般扑向我,我感到无地自容,做错事的其实是我,是我害我的朋友遭了这顿打,内容是一堆鸡皮蒜毛,但请容我细说。

    当时我五岁,到阿彦家玩时阿彦正在上兴趣班,我看见沙发上的一红一黄两只毛绒玩具大鸟,特别喜欢,向阿彦母亲索要后带了那只大黄鸟回家。事后我才听阿彦说,它们是她母亲从城里带回来晚上陪她睡觉的重要伙伴,一左一右,黄鸟是爸爸,红鸟是妈妈,她永不孤单。阿彦得知我拿走玩具后跑出家门,被家门口的门槛绊了一个趔趄。几个坐在屋前边剥毛豆边聊天的老太太笑着打趣,五岁小孩能露出这种凄凄惨惨的表情,中了邪似的。她跑进我家时脸上竟幻化出一支久经沙场的军队才有的沉着气魄。她一声不吭,拿起那只黄鸟径直离去。我当时虽然不高兴,但只是“哼”了一声,打算明天再和她说话。

    阿彦父亲晚上回家后得知这件事后开始教训她,他喝了酒,盯着被她拿回来的大黄鸟露出嫌恶神情,他将大黄鸟掷到地上,阿彦的眼神仿佛被掷到地上的其实是她,她体内流淌的热血都噤声了,只有空心棉。很快她真的被摁到院子的地上了。来了很多人。人的目光吸着她的血膏。我听大人们后来和阿彦解释,她的行为严重损害她父亲的面子,可父亲的脸皮一直好好地安坐在他的脸上,阿彦的尊严却在没有长出来前就被作践了,她的脸从此长满尘埃的味道。大家都在看戏,我也是,阿彦的妈妈爷爷奶奶站一旁的优柔寡断也在向她的身体灌灰尘。没有人质疑她父亲的行为,街坊邻里评价他是个老实又顾家的好男人。他从不打老婆。他经常教育自家小孩。他的大拇指和食指像两条腿似的在孩子那比他胳膊还细的大腿上迅速做开合跳,一二三四五六七……


    “阿彦是现在和你一起生活的江阿姨吧?”我问。

    瞿晓挽愣神片刻道:“是呢。说起很久以前的事,我总觉得当时的我们是两个陌生人。”

    “阿姨,你说的这些都……”瞿晓挽讲的她朋友的事实属揪心,但我担心她的思绪内容又已飘离我的目的,我哥死去的原因。她向我摆摆手,“有关系,当然有关系。”

    腿上的淤青褪得慢,上厕所洗澡时都能见到它们,阿彦见到它们就反省一次自己的过错,腿上十几块淤血逐渐变化,一开始的大紫大红充满极乐世界的烜赫,三四天后黄的青的似是画家用错了颜色,用田园风景画的明媚色调来讲述一场暴行。阿彦告诉我,她盯着这些淤青,手指用力向下按压,仿佛她真能蘸上颜料,画出今后人生的一条精确道路。她还告诉我,她父亲后来为她腿上的伤阐释:“疼是疼,但这也是我对你的爱,你不能承认我不爱你,我给你买新裙子,带你吃好吃的,高兴的时候,还会抱你起来摘树上的果子。”

    瞿晓挽打了个哈欠:“所以啊,长大后遇见一个家暴她的男人,她还分得清那是爱还是虐待?”

    “我哥打她了?”我问。

    “对,我就是因为这点不小心杀死他了。好了结束。”

    我陷入半信半疑的沉默中,组织语言准备继续发问,一阵带着笑意的女声传来:“什么结束,今天我在桥边钓到些鲫鱼,起开起开都别坐餐桌旁,准备做饭了。”话音刚落,关门声响起,一个瘦小干练的女人拎着水桶和渔具走进来,“这就是小余的弟弟吧,在和晓挽聊什么呢,到厨房里也和我边做菜边聊聊吧。她?她不做饭的。”

 

    鲫鱼已被切开,鱼身里面的腥稠血水渗进切口处平滑白嫩的纹理。“抱歉,小余死时我只想到要弥补他父母,解决养老送终的事,我没想到他们会做试管再要一个男孩。”江彦开始掏鱼的内脏,接下来的话也带上股鱼腥味,她的笑容毫不隐瞒讥讽之意,“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生你出来,在乎的根本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身上某个部位,这种情况像不像古老部落里的图腾崇拜?”

    从没有人这样说过我父母!我涨红了脸:““阿姨,别太过分,他们没有你说的这么不堪!”

    “不好意思,对你说话太刻薄了。我对父母没多少感情。”我还没主动发问,江彦已自顾自地说下去。


    好的原生家庭不可多得,家家都有难念的经。那时我妈总是怀疑我爸外边有人,他们吵架时会砸碗,我做功课无聊了便起身悄悄拾块碎片玩,日子久了,碎片集了一抽屉。晓挽更不好过,她父亲经常拧她大腿,有次我拿走她玩具,她向我要回来,反而被她父亲打惨了。你听我说这些会无聊吗?想知道晓挽为什么杀你哥啊……刚好,我继续讲下去。

    晓挽的父亲是那种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浓眉大眼的男子,大家口中“看样子能保护好弱者的人”,晓挽的世界里有三类人:父亲,像父亲的人,不像父亲的人。她敬爱父亲,憎恶像父亲的人,偏爱不像父亲的人。你的哥哥一开始属于第三类人,晓挽和小余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座桥上,桥的全名叫怜青桥,桥名取自“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给桥取名的人在桥建成后的第三年初因醉酒失足跌进桥下的长河溺毙,几根折了腰的碧色水草在尸体掌心里可怜巴巴地蜷成一团,此事后桥边又发生过两三起投河事件,当地人开始认为这座桥邪门,晚上都不过桥的。一个月圆之夜,晓挽和小余在桥上相遇。晓挽告诉我当时她熬夜做完工作上的一个项目后,她真的只是想出门散步,走到怜青桥边突然想爬上桥的栏杆看天上的月亮。据说小余当时在大学图书馆复习太晚,被合租的室友锁在门外,四处游荡至怜青桥。他看见晓挽坐在桥边,慌了神,立即冲过去拉人,拉扯间两人都去捞水中的月亮了。他们爬上岸,在月光施加的朦胧魔法下傻笑了阵,两条平行线就交汇了。他俩夜不归宿的理由我都不信,后来我发现他们的确早在网上认识多年。


    “晓挽那时真喜欢小余。”江彦垂眼笑道,“恋爱后她竟说两人相遇的那座晦气的桥能和黑塞笔下那座通向'完人'的桥相媲美。”

    “瞿阿姨和哥哥先认识了,那你……”

    “是我和晓挽先认识的。”江彦纠正我。


    没错,我确实对晓挽做了不忠的事,但不忠是两个人的狂欢。小余说他对我的感觉和晓挽不一样,晓挽像他的姐姐,他面对我时更像个男人。诸如此类话我都原封不动地带给晓挽,那时我真希望她和我吵架,如果她在意我。晓挽先反复地说她讨厌我,讨厌我竟轻而易举地改变一个人,我反驳是这个人轻而易举地被我改变。然后她反复地在我面前跺脚挥手臂来掩饰大脑的空荡无依。最后她红了眼睛,捏住我肩膀反复地问我,“你是不是爱我”,她每问一下,我便点头回一声“是”。


    “你……阿姨你做的这些事我不太理解。”我干笑着。

    “不必理解,也不必区分友情爱情,友谊本是从爱这个词派生来的。”

    “我是指,你对瞿阿姨有感情,又做了令她难过的事。”


    如果是你,你如何忍受那个从小到大形影不离的人在自己生命中的缺失时间愈来愈大?我像个没有影子的身体,或是没有身体的影子,看着晓挽因为新的相遇散发着陌生气息。我留意着她和小余的相处方式,他们之间晓挽是强势方,占据主导地位,我就以弱者形象接近小余,让他体验被需要的惬意以及有人对自己唯命是从的乐趣,以此滋养他的尊严和盲目。那段时间,我感觉每天都有白色火焰在我身上燃烧。和小余约会前后我会向晓挽发消息,“你现在在干什么”、“等会打算做什么呀”,我自己都觉得好笑,这些话应该由晓挽来质问我。发完消息我总会照镜子看自己,眼睛是母亲的杏眼,嘴唇是父亲的薄嘴唇,我想起小时候父母循环往复的争吵。妈妈眼中强烈的占有欲,爸爸嘴里语言的不忠,如今都早早在我身上扎根,让我向晓挽展示。晓挽,我的晓挽。

    我花了一些时间将小余变成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只对我而言。每件事上我需遵从他的看法,认为他所做的一切是对的。我知道我犯了大错,是我将小余扮成晓挽世界里的第二类人,我也知道现在只要我激烈地反对小余,他定会特别生气。于是我约晓挽见面时,没有支开小余,我故意在琐事上和小余发生分歧争执,他在我这里失去的尊严成为他暴力行为萌发的最好养料。晓挽看见小余扇了我耳光,我看见她着了魔似的打出那一棍。那一刻我无比喜悦,晓挽选择了我。

    可惜小余死了,我本想做出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离开小余,让他走过我们的世界。好在故事结局是相似的。


    江彦将处理好的鱼倒入锅中。

    “你哥也算我间接杀死的。我这个人不怎么样,亲手毁掉了朋友未来可能存在的幸福。只为了……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我,她吃的饭是我做的。”江彦笑道,我能想象这个笑容在二十五年前是多么摄人心魄。

    江彦嫌我在厨房里切菜不利索,将我赶回瞿晓挽那里。瞿晓挽有一间独立的书房,虚构类和非虚构类书籍按她个人喜好混乱排序,像我目前听到的我出生前的故事。

    “年轻时我对阿彦说我喜欢伍尔芙,阿彦说她喜欢称对方为弗吉尼亚,却没告诉我原因……”

    和瞿晓挽闲聊一阵后,我说,再讲讲你和我哥的事吧,除了最后杀他,你们还发生过什么,毕竟当年也有报道称这是情杀。


    我和你哥是在一座桥上认识的……这个阿彦已经跟你讲了啊,那我说些她讲不到的。我和你哥有段时间过得很开心,充满对生命的热忱和激情热烈的燃烧。那时我们躺在床上,他的眼睛,左眼总比右眼更多情,因为右眼离我的鼻尖太近而半睁半阖。我是个快乐的疯子,对你哥哥做什么都不用获得他允许。有时我会将脸埋在他的腿上,如同啃一只绵羊般将他的大腿弄得青青紫紫,然后我总会想到小时候阿彦被打后,她和我去嬉水时的那双腿。同样是受伤害的身体,同样是身体上的淤青,嘴吸出来的倒像几块青玉石紫水晶,用手拧出来的只是几坨化在血里的脏颜料。我混乱极了。


    “令我更混乱的是,阿彦和你哥在网上认识多年,正处于恋爱关系。”瞿晓挽似乎原打算用这句话轻飘飘地结束,沉吟半晌又补充道,“于是我们混乱地一起经历一段时间,一不小心有人因此丧失生命了。嗯没错,情杀。”

    “阿姨,冒昧地告诉你,你这边对江阿姨的经历描述好像都是江阿姨口中你的经历。”我说。

    瞿晓挽脸上露出些恼意,笑道:“那你更喜欢谁的故事?”

    “江阿姨的。她的故事里自身经历比你生动,你的故事刚开始只有过分生动的他人经历,就像你站在旁观者角度客观冷静地看自己的事。”

    “哎,那现在我们以阿彦的版本说下去,假设是我拥有更不幸的童年,也是我和你哥先相遇。”瞿晓挽的语言转变得十分爽快,“她还对你说了什么……她认为我举起棍子挥向你哥是我选择了她?噢,好。我来为阿彦的故事做个注脚吧——

    世上最美好的情谊莫过于一个人愿意以另一个故事为朋友的故事做注脚。”

 

    小的时候,父亲经常打我,除此之外他对我很好,我能向他要钱买一个孩子想要的任何事物,唯独买不到我在他面前身为人的权利。我必须听他的话。我害怕他。他的形象在我面前过于高大,以至于我第一次读到卡夫卡写给父亲的书信时,嗷嗷大哭,上蹦下跳。我想蹦回卡夫卡生活的时代偷窥他在写一个投河的人时脸上的神情。

    这是我工作后第一次同父亲散步,前方有座桥,我准备在走上桥后向父亲坦白,我憎恶父亲给我找的工作,原因是“你帮我找的”。或者再过分一些,我正在玩弄他人感情,那是个柔软的男子,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地方同父亲相似。或者再莫名其妙一些,比如“爸,如果你不同意我换份工作,或如果你不同意这段恋情,现在我们在桥上,判决我。”

    预想中,当我说这些话时,我已将自身当作只花瓶掷向父亲,父亲会被一地碎片扎疼,我不该开口——我们走过桥头,桥名叫“怜青桥”,一只停在桥栏上的珠颈斑鸠在我的注视下拍拍翅膀腾空而起,我的目光很坚定吗——我们在桥中央停下,父亲先停下的,一枚圆月悬在虚空,泛着饱满银色光泽,父亲正看着桥下的河流,我深呼吸后半张嘴唇,父亲先开了口。

    父亲说,他年轻时这里没有桥,也没有深不见底的河流,只有几块粘鞋的泥地,一下雨就会形成几道极浅的水滩,大地的泪沟。雨天他撑伞带着女儿经过这里,一只小手紧紧拉住他的衣角。那时的我,小小的,很可爱,会说有趣的话。

    “我说什么了?”我真不记得了。

    “'爸爸不要掉下去'。”父亲说。

 

    “这是我消除心中对父亲隔阂的契机。”瞿晓挽说,她直接用手示意我别发问:“别急,我始终没忘我们的目的是找到我举起那一棍子时的原因。对了,还有凶器的来源。”


    你哥是在夏天死的。当时我家里刚装修完,空调出水管子装得不好,漏水,也漏出我父母所有的烦躁,他们和装修工人产生了些矛盾。我记得当时客厅突然多了一个摄像头,父亲当着我的面将一根崭新铁棍挥动几下,又小心谨慎的藏在客厅角落。水管维修结束后,我问父亲这些东西,摄像头、棍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说,他害怕装修工人因为投诉而报复。我看见他头上的白发跟那根铁棍泛着的白光一样冷酷无情,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父亲也会害怕。那一刻,衰老在我面前杀死了一个曾对我施加暴力的人,一些青黑如梦魇盘旋在我身上的东西。尽管下一秒,年老的父亲仍发出充满威严的声音:“这根防身棍你拿着吧,在外面女孩子要自己保护自己。你现在就去放进包里。”

    在我把防身棍放进包里的过程中,我心中从没那样畅快,我独自和父亲和解了,即使在父亲那里他从没认为他和我有任何矛盾。我想了解我真正的父亲,也想鼓起勇气告诉父亲我爱的事物、我爱的人,即使当时我所爱之人都背叛了我。自从阿彦向我坦白后,我一直躲着这两人,我还不知如何面对,直到阿彦主动约我见面。我来到阿彦的家时,看见你哥正在扇阿彦耳光。

    我举起父亲给我的防身棍砸向他。

    阿彦可能认为我打向你哥时是愤怒的。其实我惊恐万分,一个刚死去的幻影、我刚挣开的桎梏,重新复现在你哥身上,当时我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赶走年轻鲜活的噩梦。

    你哥脑袋磕在地上时,地上我的影子高大无比,像一面始终粘在我脚下的镜子,镜中出现了父亲中年时高不可及的身躯。

    那是属于我的悲剧。

 

 

 

 

 

 

 

 

 

——————————

对鱼肉的描述改自三岛由纪夫《潮骚》第一章结尾处原话。“友谊本是从爱这个词派生来的”来自dome《佛兰德镜子》。

评论(1)
热度(26)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夏杞思 | Powered by LOFTER